信号微弱,时常断线.
 
 

【RA】许愿草

* WEB一章背景,你们晓得的。

      看着阿鲁巴被一群毛球魔物打横簇拥而去的身影,罗斯只是站在原地微笑地挥挥手,口头表示自己会在每年的今天在他墓前献上一束花。

     都怪说「不过是人海战术看我怎么击溃它」的勇者桑太恶心,他才忍不住在背后踹上一脚,帮助他深入敌阵腹部的。至于随即淹没在毛球堆里的状况,怎么看都是勇者桑太没用。
      罗斯走上前去,捡起阿鲁巴掉落的刀别在腰间,然后找了块舒服的树荫坐下来,准备在对方的脸被揍到微妙好笑之前先稍作休息。

     初夏的风送抚着泥土的潮湿与草叶的清香,一阵阵搔着罗斯的鼻尖,罗斯抬手扯松颈间汗浸的围巾,拾起脚边的树叶聊做消遣。一路走来,景色已由高大的乔木过渡至低矮的灌木,不消半日,他们就能抵达下一个城镇了。
      罗斯饶有兴致地翻转手腕,将手中的单薄叶片对准阳光,日昳时分的艳色力透纸背、蔓延滋长,衬得叶子脉络隐隐发着亮,仿佛是有生命一样。

     罗斯咋舌轻叹一声,自顾将叶片揣进口袋,起身的同时阿鲁巴的呼救声也如约传来,「Help,Help me!」喊得紧,与小毛球咿咿呀呀的叫声合成一支兴味盎然的奏鸣曲。
      罗斯稍作舒展,扒开一人多高的灌木丛向前走去。迎接他的是一阵重物滚落的噪声,方才还活蹦乱跳的小毛球此刻都挤挨在平台的边缘,唯独不见阿鲁巴的身影。看到罗斯赶来,毛球们一股脑儿四散开去,留下一个参差不平的断崖面等待他来巡查。
      沿着断面向下望去,悬崖底部阿鲁巴正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,身上添了不少泥灰和带血的伤口,衣襟沾满着小毛球乳白色的绒毛,大小不一的碎石散落在他周围,场面十分xue xing bao li。

    罗斯敛住心神,深吸一口气。还好崖体不高,如果处理及时不至于造成太过严重的伤势。也正如罗斯所料,当他到达崖底的时候,阿鲁巴正勉勉强强地坐起来,就本人嘤嘤唧唧连声呼痛的状况来看,应该没有伤到脑袋。
     谨慎起见,罗斯凑到伤患先生的身边蹲下来,进一步确认着情况。

     阿鲁巴可能摔得有点懵,没躲没藏任由罗斯目不转睛地打量。或许是确认对方并无大碍松了口气,罗斯对着阿鲁巴斑秃绵羊般的模样不禁嗤笑出声,「勇者桑,没想到它们吃饭的速度这么快。」

     「别把人说得和食物残渣一样!」阿鲁巴活动一下发麻的手腕,皱紧鼻子不让反射性的泪水溢出眼眶,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,突然就被从上面推下来了。」

     「难道不是勇者桑达不到它们入口的标准,才被扔到不可燃垃圾的回收点吗?」罗斯嘴上毫不客气,一边抬手示意阿鲁巴先试着站起来。

     「可燃的,而且不是垃圾!」阿鲁巴略作迟疑反手撑向崖壁,开始的动作都很顺利,只是在把重心转移到左脚的时候浑身一凛,尔后前功尽弃,肩背还磕到了石头上,「痛痛痛痛痛——!」

     罗斯眼神一转,干净利落地拍掉阿鲁巴护住脚腕的手,扬手就把阿鲁巴的短靴甩了出去。阿鲁巴目送靴子在空中划个优美的弧线落进尘埃,又小心翼翼地瞄了瞄罗斯认真的红眸,乖乖把冒到嗓子眼的吐槽咽掉。

     褪下袜管的前半段,阿鲁巴的脚腕上方泛出一圈紫红色的淤青,大概两根手指的宽度,留心观察还能看到几处细密的针孔。罗斯伸手探了探骨头的地方,没折没碎没有断,也不像是单纯扭伤造成的。
     阿鲁巴心有余悸地张开手掌挡在伤口与视线之间,偷偷去瞧罗斯的脸色,「……怎么样,会残吗?」

     「哈?」罗斯拍拍手站起来,踱到近处用指尖拎起阿鲁巴的短靴扔回给他,「勇者桑本来不就是残的吗,脑子方面。」

     阿鲁巴苦兮兮地穿上靴子,颔着下巴抬眼看他,「好过分?」

     两人静默对视一眼,罗斯无奈开口,「总之先到镇子上再想办法吧。勇者桑,现在能站起来吗?」

     阿鲁巴咬牙说好,有了上一次对疼痛程度的经验,果然能够摇摇晃晃站起来,不过左脚依旧无法支撑重量。

     「勇者桑,这个给你。」罗斯不知从哪找来一根拇指粗细的小树枝,扬手丢给阿鲁巴,阿鲁巴单手扶着崖壁没能接到,小树枝稳稳当当插进脚下的泥土里,高度仅及少年的膝盖。
    「这是让我当拐杖的意思?嘲笑别人身高也要有个限度!」

     「嘁,真拿你没办法,这个给你好了。」罗斯转过头开始解背上绑着大剑的带子。

     「唔、嗯,那个……」阿鲁巴眼睁睁看着罗斯的大剑插进他的脚边,在沙质的地上捅出一个深陷的大洞,「虽、虽然很感谢战士把自己的佩剑借给我,但这个——我确实拿不动。」

     「勇者桑,从刚才开始你就在说什么蠢话,不是快到晚饭时间了吗,不赶紧去到镇子上可不行。你的脚现在没法走路吧?」

     「战、战士!你是要背我——」

     「嗯,那我先去吃晚饭了。如果我还记得,回头会来接你的,在此之前请勇者桑好好看管行李。」

     「诶?可是战士……」阿鲁巴翕动嘴唇还想说什么,罗斯却已经三步并作两步,走出了很远,最终消失在残着一抹亮光的地平线彼方。

 

     罗斯重新调整一下因奔跑而稍显急促的呼吸,抬手卸掉胸甲和护腕,将它们扔在身后。

     没有弄错的话,阿鲁巴脚腕的淤痕应该是根系纠缠所致,和罗斯口袋里的叶片同属一种魔(界植)物。它平时靠吸食其他物种的魔力,或者人的生命成长,成熟前一直保持透明的状态,在猎物毫无警觉的情况进行消耗,等力量足够以后,方才展露形状,将其一举吞噬。
      罗斯现在无法使用魔法,亦无法拔除阿鲁巴脚腕上的根,只能依照叶片的属性,到镇子上配制消融的药剂。

     可恶。罗斯望着愈渐西沉的夕阳,低声咒骂着。天色行将入夜,而在此期间,谁也难以预料植物会发生怎样的异变,不赶在阿鲁巴被消耗掉所有生命之前的话……

     罗斯阖了阖眼,扯掉颈上被汗水浸透的围巾,加快脚下的步伐。

 

     夜幕已然低垂,阿鲁巴放下摆成取景框定格晚霞的双手,捂在自己咕咕乱叫的肚子上。
     战士说的没错,的确过了晚饭的时间,而他作为勇者却总拖后腿未免太不像样,被留下来看行李也是理所应当。

     他倚靠着崖壁又把身子缩了缩,不知道是出于寒冷饥饿还是情绪消极,恍惚中他的眼前竟出现一个又一个蓬松柔软的棉花糖,它们蹦跳着想要跃入他的口中,毫无例外散发出诱人的甜香。

     阿鲁巴伸手想要抓住这个并不令人讨厌的幻觉,一只小一点的毛球却趁机跃上他的手背,用看似爪子的部位扯了扯他的手套。阿鲁巴不解其意,它和同伴们又拥向阿鲁巴身前的大剑,阿鲁巴费力地拔出大剑藏到背后,它们又争先恐后地钻进阿鲁巴怀里,在沁凉的夏夜里拼凑出零星的温暖,「诶?诶——?!」

     被小毛球们挠得发痒,无处可逃的阿鲁巴躲到后来只觉得好笑,身心放松下来困意也入浪潮般袭卷,三番两次地拍打他警戒提防的海岸线。响亮的肠鸣一点点被小毛球细碎的喃呢代替,像一支催人入眠的摇篮曲,阿鲁巴翻身换个不压迫伤脚的姿势,在万千星辰的凝睇之下陷入沉醉的梦乡。

     梦中的他颈间系着与罗斯相同的红围巾,手中挥动着同样巨大的剑,在奇形怪状张牙舞爪的怪物面前他威风凛凛所向披靡,两步助跑就能跃上怪物的肩膀,挥动手臂便可斩下怪物的头颅。像一名真正的勇者一样。

     伴随着夺目的刀光,他在轰然倒下的巨物面前轻巧落地,喷溅的血雨与扬起的沙尘浇筑在一起,混成一道稀稀疏疏的淡紫色薄雾。阿鲁巴把剑重新背回背上,回过头来四下张望。没有被拯救而献上喝彩的村民,也找不见嘲笑他的罗斯的身影,除了小山般躺倒的怪物,目之所及尽是空洞的风景。毫无二致的山丘与空无一人的沙漠环成圆顶将他圈禁,圆中只有果敢无敌的勇者与战败的怪物。完美得像一个传说。

     阿鲁巴犹疑着倒退小半步,远处紫雾中朦朦胧胧映出罗斯三根天线的轮廓,阿鲁巴伸手想要叫住他,他却头也不回地留下一个更加吝啬的剪影。

     「等等,战士、战士!罗斯!」阿鲁巴大喊着,于是雾气和罗斯一起消弭,只剩下澄澈的空气与耳边呼啸的风。

 

     再次回到抛下护甲的地方,已是午夜时分,本想将其作为路标的罗斯此刻觉得自己有些愚蠢,不远处已然异变的植物在黑暗中散发着熠熠光彩,三三两两的魔物被其吸引,飞蛾一般向光源中心聚集。

     罗斯攥紧药瓶继续向前跑。走时光秃秃的崖壁,如今覆满橙红色的金盏菊,未及绽放的花苞在浓稠的夜色中招摇,同内围趋近的魔物一起,将阿鲁巴拢在中央。罗斯大致估算了一下数目,明白当下没有闲暇与魔物纠缠,他快速踢开了面前摆动着触手的挡路者,矮身低头在大型魔物的空隙间穿行。

     阿鲁巴仍在睡梦中挣扎求索,罗斯来到身边的时候他的嘴唇泛白,额角淌满冷汗,最扎眼的头发上倒映出金盏菊的鲜杏色。罗斯一把攫住他的肩膀,「醒醒,勇者桑!快醒醒!」

     看阿鲁巴毫无反应,罗斯焦躁地转向他脚边明显显形的根系,发力的手指巍巍颤颤,怎么也拧不开瓶盖。罗斯急了,握住瓶身猛地往地面砸去,玻璃的瓶底豁开一个小口,夹带着碎屑的药水尽数泼向阿鲁巴的脚踝。
     罗斯单手捶了地,望着消融的根系不由轻叹出声。而后,他脸侧的碎发被一股湿热的吐息轻轻吹起,不知何时起,眼前密密麻麻尽是魔物凑近的怪脸,恶意为线,织就一张无所遁形的天网。

     就在此时,饱吸阿鲁巴生命的金盏菊开花了。花蕊倾吐出流金的粉尘,飘洒向四面八方,罗斯慌乱中跪坐起身,将阿鲁巴掩在身下。
     花粉所及之处,遭受蚕食的魔物接连消灭身形,遣返魔界了。须臾间天地寥廓四野俱静,仅剩了了几声蟋蟀唱鸣,和两人贴近的呼吸与心跳。

     感觉身下的阿鲁巴动了动,一种血液解冻般的怔忡感让罗斯跌坐回原地。阿鲁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,看清他就开始笑,一边用左手在身后摸索着,目标似乎是罗斯的大剑。

     罗斯呼吸一窒,心中拉响警报。阿鲁巴有气无力的持握倒先脱手,剑身歪斜,哐当一声砸在地上。他低头扁扁嘴,说,「本来想和战士说我有好好看管行李的。」

     「勇者桑……」

     阿鲁巴看他一眼,倏然向前搂住罗斯的脖颈,放声大哭起来,「战士——」

     罗斯楞了一下,没来得及挣脱,难得耐性很好地牵牵嘴角安慰道,「是我。勇者桑一个人怕黑不敢去上厕所吗。」

     「战士——」

     「……嗯,再继续搂着就揍你哦。」

     阿鲁巴低声啜泣几下放开罗斯,坐在对面不住用手背抹眼睛,「战士今天很快呢,我还以为至少要等到明天早上。」

     「不满吗?还是说勇者桑希望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?如果是这样,我倒是不介意现在帮你实现。」罗斯整理好大剑的绑带帮阿鲁巴系在背上,瞥一眼自称勇者的人因为使不上力气而擦花的脸,侧过身子说道,「好了勇者桑,总之我们先回镇子。我背你。」

     「唔、嗯……谢谢你,战士。」阿鲁巴揽住罗斯的肩膀攀到他的背上,是比夜色更温暖更真实的触感。

 

     上一次罗斯在许愿草制造的梦境中醒来,也是在这样的夜里。虽然世人习惯称其为预见梦想的许愿草,他却只当是露基梅德思一个并不好玩的玩笑。
     循环往复的梦境中,不管他历经多少艰险,突破多少难关,最后都会在两人其一死亡的结点停驻,迎来绝望的终焉。

     第一次是栀子,第二次是百合,前一次是丁香,最后一次是二月兰。根据罗斯许下愿望的不同,花的种类也会变换。他渐渐也学会不再期待。本来,从露基梅德思手中拯救克莱尔就是遥不可及的愿望,仅仅依靠一株植物又怎么能实现呢。

     而除此之外,他再也不需要其他愿望了。

 

     阿鲁巴老老实实趴在罗斯背上,用刚好能被听到音量小声问道,「呐,如果有一天我变强了,战士还愿意和我一起旅行吗?」

     罗斯依旧往前走,话未开口先嗤笑一声,「事到如今还在异想天开吗。勇者桑变强了也不过是史莱姆的水准。」

     「嗯。」

     罗斯有些好奇地侧过头,「怎么,已经放弃争辩,承认自己现在连史莱姆都不如了吗。」

     「嗯。」阿鲁巴模模糊糊应了一声,罗斯突然感觉肩头一沉。阿鲁巴在他背上睡着了。

     呆立在原地许久,罗斯终是抑制住把垃圾山先生弃尸荒野的冲动,迈步重新启程。
     是夜,两个人迎着月亮走向下一个小镇,继续着他们好像永远不会结束的旅途。

 

     -FIN.-

22 May 2015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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